顾骏

现实生活中，多少纯洁的孩子就是在成人一次次没有规则的安排中学会像成人一样不尊重规则的？永远不要责备孩子，如果成人没有管好自己的话。

据新华社报道，近日在广州市一场普通的11岁以下年龄段的比赛中，出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球员竟然将球踢向自家球门为对方进球。此前，广东青苗队与东山小爷队都是5胜1平，最后的冠军也将在这两支队之间产生。青苗队先以31：0狂胜对手，领先东山小爷队17个净胜球。而在稍后举行的东山小爷队对阵tikitaka队的比赛中，tikitaka队员将球踢向自家球门的做法让东山小爷队以25：2取胜，并在净胜球上实现反超，成功夺冠。

如此结果小足球队员们受不了，观众受不了，看到新闻的所有人都受不了，“公然往自家球门射门，如此行为还叫比赛？足球从娃娃抓起，难道假球也从娃娃抓起吗？”

许多人质疑如今孩子不再纯洁，不但学会了成人世界的虚假作弊，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竟敢公然行之。其实且慢，问题出在孩子身上，根子还在成人身上，不过不是有样学样的意思，而是组织这场邀请赛的俱乐部根本没有搞懂什么是比赛，而让一家不知道规则是何物的机构来自治比赛，最后毁掉的不只是孩子的球技，还有他们的规则意识。

按照世界通行规则，未成年人体育比赛有年龄限制，严格些的还有一条界线，那就是有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可这场邀请赛组委会为了让比赛更加激烈，没有对年龄、注册等加以规定，允许超龄球员备案后参加比赛。为此，青苗队特地从足校召回了此前培养的两名球员参赛。

好家伙，你可以请外援，也不用问年龄大小、球技如何，这种实力明显失衡的比赛一旦开场，如何收得了场？你踢别人31：0，这叫足球？排球也没有这样的比分，不明摆着“以大欺小”、以专业欺负业余吗？同为业余队的其他参赛队，自然义愤填膺、同仇敌忾，“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就是往自家球门里塞球，也不能让你拿了冠军。这里何曾有过作假，何曾有过违规？因为没有规矩的比赛是不可能违规的，而规矩在邀请赛开始前就被毁掉了，哪里等得了参赛的孩子来毁？

所以一切都不用怪罪孩子，责任只在球赛组织方，如此比赛以后还是少少益善，“足球俱乐部”都不知道规则的重要性，莫非正是中国足球永远走不出中国的根本原因？

讨论完足球丑闻，回过头来得探讨下如何评论学校和学生的新闻。现在一谈到教育，一谈到孩子，批评的多，埋怨的多，好像中国教育、学校甚至孩子都已经完全没有希望。其实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即便相同的场合或情形下，内里细节还是有所不同的。像这场比赛，“乌龙球”的发生绝对不是孩子不懂规则，不遵守规则，而是因为尊重规则，对没有规则，比赛失去公平表达愤怒。有人说“钻法律的空子也是尊重法律的表现，因为相比直接对法律破门而出，从后门出溜至少知道法律还有一道门”。此话用在这里，完全合适，因为故意“乌龙球”违规太过明显，所以只能是泄愤，以行为艺术的形式，公开抗议，而不是作弊，所以没必要往孩子是否纯洁上靠。要真像成人一样作弊，肯定会让“乌龙球”显得更有技术含量些。

不过，在相信孩子们的规则意识没有泯灭，相信孩子们公平意识仍然强烈的同时，我们也非常担心，如果这类不懂规则的俱乐部老是组织没有规则的球赛，还乐此不疲，真有可能毁掉一批批参赛的小球员。现实生活中，多少纯洁的孩子就是在成人一次次没有规则的安排中学会像成人一样不尊重规则的？永远不要责备孩子，如果成人没有管好自己的话。

（作者系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